胰路曦行 | 第八章 何为重要
无影灯下,我和助手正在小心翼翼地分离肠系膜上静脉的属支。
由于胰头癌肿块较大,位于钩突部,包绕肠系膜上静脉,同时侵犯了几个属支,所以分离比较困难,一有不慎,就会有大出血的风险。手术解剖进程,犹如走钢丝般前进,不可操之过急。
“这一环节是整台手术的重点和难点,如果确保不出血、不输血,就必须一点一点仔细分离,不要急,慢就是快。”我鼓励着助手和手术团队。
经过有条不紊地分离、结扎、离断,顺利分离出肠系膜上静脉,远离危险区域,进入下一手术环节。
这时,助手说,“接下来就没事啦。”
我笑着说,“不可大意,胰十二指肠切除,没有重要和不重要的环节,任何步骤做不到位,都会影响一台手术的质量。这正如你上了高速,从开始到下了高速,都要全神贯注,一不留神就会发生危险。细节决定质量!”
这像极了人生,人生哪一阶段重要?
在不同的阶段,我们会面临不同的事情,最近我看了一篇文章,忽然豁然开朗,泪眼朦胧,文章大体是这样的:
人的一生中,到底什么最重要?
3岁那年,我紧握手中的棒棒糖,坚定地认为那最重要。
5岁那年,我花了一个下午捉住那只蜻蜓,那一刻它好像是最重要的。
7岁那年,我看着同桌手中的奖状,带着羡慕和一点点嫉妒,觉得那也许是最重要的。
9岁那年,仰躺在树荫下,阳光斑斓地洒在脸上,一个悠闲的暑假于我而言是如此重要。
15岁那年,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对我很重要。
16岁那年,坐在教室里,微风穿堂,盯着前排座位的马尾出了神,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。
18岁那年,我日夜苦读,求神拜佛,只为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。
22岁那年,告别校园,懵懂的踏进社会,一份工作又成了最重要的。
24岁那年,迎来了婚礼,我看着满堂宾客和我的新娘,她当然不是我16岁时那个姑娘,心中只觉得有些遗憾。不过那一刻,我的新娘成为了最重要的。
25岁那年,我和狐朋狗友推杯换盏吹牛胡闹,不谙世事的年纪只觉得面子最重要。
26岁那年,我焦急地等在产房外,啼哭声打破了宁静,我知道更重要的来了。
33岁那年,被房贷和车贷搞得焦头烂额的我,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。
38岁那年,一生强硬的爸爸开始征求我的意见,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他终于老了,还是38岁那年,妈妈再也没有训斥过我,而是不厌其烦的念叨,还带着些小心翼翼,我知道她也会老的,又是38岁那年,儿子不再粘我,他有了自己的伙伴,我知道,此后的一辈子他只会不停的远离我,那一年我恍然觉得可能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吧。
40岁那年,看着乱七八糟的体检报告,才想起从来没觉得自己重要。
45岁那年,浑浑噩噩度过了半生,挺着啤酒肚,回想起年少的梦想,从未觉得梦想如此重要。
52岁那年,儿子步入婚姻殿堂,我眯着眼看着台上的儿子,不知道新娘是不是他16岁时爱上的那个姑娘,但还是觉得儿子的幸福比自己更重要。
55岁那年,气喘吁吁的跟在孙子屁股后面,生怕他们摔跤。那一刻,觉得他们平安快乐便是最重要。
60岁那年,我将父母葬在了一起,年纪大了,很多事便看开了许多,我没有流泪,只觉得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絮叨,在那一刻无比重要。
70岁那年,妻子终是先走一步,儿子儿媳事业有成,孙子在外地读大学,我只能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闲逛,莫名觉得妻子可比那广场舞老太太重要的多。
75岁那年,在医院里,医生让我出去,单独留下我儿子的时候,我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。趁着这功夫我给孙子打了个电话,我想告诉他,如果你在16岁的时候爱上过一个姑娘,可千万要握紧,就像握紧三岁那年手中的棒棒糖。
思来想去,又觉得多少有点为老不尊,电话接通了,只淡淡的说了一句,爷爷想你了,有空来看看我吧。医生宽慰我问题不大,我笑着告诉医生,人生没有大问题,其实把日子过下去是最重要的。
76岁那年,孙子回来看我,让他看到我奄奄一息的样子,心里多少还有点别扭,儿子儿媳守在床前,泣不成声,我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什么最重要了,只想着后事从简。儿子儿媳年纪也不小了,身体遭不住,孙子刚刚参加工作,请假不好请,别给领导留下坏印象。
正想着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,迷了我的眼,睁开眼爸爸妈妈牵着手,脸上挂着我最熟悉的笑容,他们都是年轻的样子,张开双臂示意我抱抱,我好想他们啊,所以我毫不犹豫的跳下床,向他们飞奔而去,奔跑中我变成了60岁的样子,50岁的样子,40岁的样子,30岁的样子,直到变成3岁的样子,他们终于又能抱起我了,我向他们点点头,他们也笑着点点头,带着我转身离开。我回望一眼儿子儿媳和孙子,他们抱着76岁的我嚎啕大哭。
虽然不舍不过没关系,我知道他们依然可以过得很好,所以什么最重要,一切都重要,但又不是非有不可,因为曾经认为最重要的总有失去的那天,遗憾总是人生的常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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